Wednesday

街頭小食七十年代


憶裡的七十年代街頭小食,是一個塑膠未普及的年代。那時候餛飩麵有大湧細湧(大湧賣五毛子,有餛飩五顆,細湧三毛子,有餛飩三顆),小檔小店所用的一罈一瓢都是既重又易碎的琉璃瓦瓷等。普遍會用竹籤、雞皮紙袋、立光紙的年代。

街頭小食之所以吸引童年的我,其一當然是我嘴饞,其二是小檔小店的風情。

最愛看販子們伶俐的動作加上食客們圍著小食露出的貪婪眼神。也愛看他們的刀工,例如批秋梨,用超長生果刀舞弄十次八次,十秒內薄薄的黃皮紛紛下落,白白的雪梨被販子裝進小紙袋,順便喊一句:「喂…有雪梨冇熱氣呵喂。」

又例如賣(橙色)滷水內臟的阿伯,他那張只二吋長的小刀正為食客切雞腳趾之時,一整車的雞肝、心、腎、腳及豬肚、腸、耳、鼻、舌;墨魚紅腸等,都隨著阿伯的下刀而顛簸,卻又不會摔下來!

也有浪漫型販子的,把小檔舖上白色瓷磚,上蓋一格紅色一片西瓜;一格黃色一片鳳梨,很漂亮,對吧?而且在盛夏,那股鳳梨的香、西瓜的甜都叫人難以抗拒吧?因此,販子生意特別好。不過他每做一樁生意,就借勢拍一下手、揮一下手,並高喊:「鍾意邊嚿揀邊嚿呵‧‧‧」啪啪啪(順便拍走那些被吸引而至的活潑的黑黝黝的一大群蒼蠅)。

那賣豬肺湯的佝僂婆婆帶點恐怖。她的小檔擱著一堆毫無色彩的白菜伴著那凹凸不平灰灰的豬肺,還用紅色大字寫著:真材實料!小時候覺得夠嚇人的了!還有那賣酸菜的小檔,走過已覺鼻中酸楚,我實在不會吃,再多灑芝麻也不要吃!

當然,街頭小食的其中一景是街頭小流氓。他們幾乎有指定裝扮;(請回想老夫子裡的不良少年)其貌不楊、一頭長髮(或鬈或直)、身材瘦削、穿襯衫但不扣鈕釦(或穿T-恤)、一雙幼小的腿包著貼身喇叭牛仔褲、腳踏一對日本人字拖。最有電影感的一幕是,迎著微風,秀髮飄揚,襯衫在他們無肌肉的胸膛邊舞動,露出一整條排骨,手裡更緊緊扼著一碌甘蔗,一口吐出渣滓一口咬蔗。

對,街頭小食的街上,當然就是滿佈垃圾。彷似遭士兵遺棄的一枝枝竹籤,朝不同方向橫逆;還有蔗皮、蔗渣、雞腳根、西瓜皮、各式各樣的核、與及那些油膩的小紙袋等等等等。

唉!如今你只管在一個小食舖裡,幾乎可以吃盡一街的小食!

時代在變!味道也變!我的記憶未變!(還有大量有關街頭小食的記憶儲存,有待上載。)